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缠绕在木栅栏上的铁链,一圈圈“哗啦哗啦”绕开,布满毛刺的木门敞开,戴着橡胶手套的人类驱赶着母马走进这间马棚。

昏黄的吊灯打开,伏卧在稻草中黑色的雄性人马贝尔托特•胡佛慢悠悠地撑起蹄子站起来,安静的棚房中,只能听见马蹄清冽的敲击声。

早就知道是这样的安排,这是人马的宿命:从拼命搏杀了十二年的角斗场带着浑身伤病退下役来,所剩的唯一价值就是配种,留下下一代奴隶斗士供人类赏玩。

只是令他意外的是,缰绳牵进来的母马,是莱纳•布朗,十二年前的幼马营中,他们住过一个马棚。

“呃……”他看起来比几个月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更瘦了,浅灰色的旧外套皱成一团,母马侧腹的白色短毛下,肋骨时隐时现,他在剧烈呼吸,那张脸瘦得两颊凹了下去,牙齿紧咬着勒在嘴里的马衔,口水从嘴角溢出,眼睛也潮湿发红。

一进到贝尔托特的马棚,莱纳就像嗅到了什么鲜美草料的味道,四蹄踏出细碎凌乱的声响,稀疏的尾焦躁甩动,来不及说一句话,就被工人们带到专门的交配架前,把他已经牢牢捆住的双手和两条前腿用皮绳栓在架上,手执马钩的监工站到旁边,尥蹶子的母马会受到最血腥的惩罚。

“布朗是队里最温顺的母马,这玩意根本用不上吧?”工人朝监工扔去香烟。

“贝尔托特也是最听话的公马,今天这活容易。”监工点起火,棚里传来烟草的焦香。

贝尔托特这才看到莱纳甩动尾巴下露出的屁股,他果然提前注射了催情剂,那肉白色的牝户湿漉漉地翻开,露出微粉的小阴唇,从里面不断淌出的粘稠爱液河流一般,屁股和大腿的毛发已经沾得透湿,马尾也被泞成一绺,只是拴在架子边不到两分钟,那些发情液就在后蹄下积起了一滩。

为了比赛,公马的性功能一直保留着,母马体液里交配的信息素很快在空气里扩散,贝尔托特两条修长的后腿之间,马鞭从下腹伸出,黝黑粗壮,弯弯的如同一把波斯长刀,上面布满了鼓起的筋脉。

“快,上去操。”看到贝尔托特踌躇犹豫,监工的鞭子轻轻抽打着他的脚踝,拉着他走到莱纳身后,然后就是遵从身体本能,抬起两条前腿跨在母马肋前,黑色精壮的躯体压到母马背上,粗长马屌对准了母马臀后翻开的屄口。

“莱纳……”贝尔托特轻声呼唤。

“咕呜……”莱纳艰难扭过头来,眼睛已经被泪水涨满,咧着牙难耐地低声哼叫,闭上眼睛,默许同伴的插入。

“噗滋……”阴茎没入松软的肉口,被爱液里外浸透的阴唇触感已经不像马肉,而是滑溜溜的水母一般,贝尔托特没什么交配的经验,监工在他后腿处踹了一脚,才迫使他整根肏进莱纳身体里。

“哈啊……”莱纳仰着脖子,眉头紧皱,汗水从凌乱的浅金色刘海中滴下,是因为发情?还是疼痛?总之,母马狭长的阴道刚好能包住公马的阳具,长期没有使用而萎缩的阴肉,正在药物作用下异常亢奋,充血膨胀,紧绷绷地贴在马茎上。

弹滑的触感让公马二次勃起,粗长的马茎勃得更大,拳头大的龟头一直伸向母马腹部深处的子宫,阴道里盈满的黏液被推出穴口,“啪嗒啪嗒”一团团溅在地上。莱纳温顺地将尾巴甩到一边,虽然消瘦了很多,他仍然是个战士,用后背承受着半只雄马的重量,反复受伤的膝关节细微地“咯吱咯吱”叫着,但很快,这细微的悲鸣就埋没在贝尔托特逐渐加快的抽插声中。

“莱纳……”贝尔托特用监工听不到的声音在莱纳耳边轻语,脸颊靠近他的轻轻磨蹭,薄而柔软的一层皮肉下,骨骼触碰着他的嘴唇,耳鬓厮磨,和荒原上那些未被奴役的人马一样。

布满枪茧的手指小心解开莱纳胸前的扣子,把平时隐藏在胸甲下的乳房裸露出来,母马的乳腺成熟发达,即使身上再瘦,这里的脂肉也不会减少一分,握在手里很有份量,皮肤滑腻微凉,米色的乳晕上,小小乳粒兴奋地挺起,随着他们的交合上下颤动。

“咕啊……”莱纳苍白的脸上潮红一片,有如人类醉酒时的色彩,双眼失焦,吐着舌头用力喘息,马嚼还勒在嘴里,舌苔擦得发红一片,嘴角磨破了,口水混着血丝流到下巴上。

当然会痛快,注射过催情药后,他的生殖器肿成原来的两倍大,连吊在马腹下那一对干瘪的奶子也酥麻而刺痛地鼓胀起来,颤巍巍地充满了奶水,奶房沉甸甸的,拉着乳根的皮毛都疼,那两个马奶头从下腹柔软的短绒毛里伸出,拉得长长的,从小孔处渗出奶汁来——今日之前,莱纳还以为他长年盖在铠甲下那对奶子早就堵死了,只剩两团碍事的赘肉。

工人拉着他走出自己的马棚,母马很听话,马屄正火烧火燎,肿胀外翻,一串串黏液从后腿间倾泄到地上,母马营和配种场几十米的路上,一路都是他体液的湿痕。

人类无法理解,公马这足足半米长的东西塞进肚里是什么感觉,母马完整的身体在它的楔入下洞开,橡胶一般结实的龟头抵着他腹里萎缩成一团的子宫。它正在药物作用下舒展,如一团泡发的破絮,在体液的充盈中勉强撑出可以怀孕的形状。

“呜呜……”交配的种马们越发狂躁,手脚上的铁链摇得“哗啦哗啦”响,母马的肚子又软又热,完全撑起的半米长的肉道充满了黏糊糊的爱液,正和公马漏出的前液融合着,变成细碎的白沫,黏满凹凸不平的黑色茎身,拳头大的睾丸撞在白马屁股上,一大团一大团泡沫似的体液从两马交合处掉到地上,母马正酥爽得不行,两只后蹄“哒哒”地左右踏步,湿漉漉的尾巴也竖起来,扯得那比人手掌还大的肥马屄完全翻开,淡红的阴蒂勃成肉柱,直愣愣地抵在公马胯下,让他每一次都蹭着那点淫肉进进出出,爽得母马直哆嗦。

“妈的,早知道,应该让布朗早几年退役,繁殖欲这么强。”监工的烟灰烧了长长一截,灼痛手指时才嫌恶地丢下,“他们能配出下一代冠军吧?”

“啊!”莱纳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,巨硕的白色身躯如大桥突然塌断一半,裹在护膝里的两条前腿“嗵”地跪到地上,身后插着的马屌也带着一大滩体液“突噜噜”地掉出来,湿漉漉地碰到地上。

“干什么呢?!”监工一鞭子甩过来,莱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,没感觉疼,一转头,身后的贝尔托特五官扭曲,冷汗直掉。

“呜……”伤腿快要折断了,两次试着站起来,都听见膝盖“咯吱”一声,绵软地伏下去。

“没关系,莱纳……”贝尔托特俯身在他肩头轻蹭,就着姿势将马屌塞进母马高耸的白臀。

“啊啊!”这个姿势更像受虐了,莱纳的脖子吊在交配架上,两胸被皮带勒成奇形怪状,前腿软塌塌地撇向一边,勉强支撑着后腿,高高举起屁股,让和他腿一样长的马屌肏进肚子,屄已经被肏开了,那东西只是饱满地滑了进来,居高临下地正对着他的宫口,激活的卵巢、充盈的宫腔、鼓鼓囊囊往地上洒着汁液的马奶房……疼痛之余,身体竟然有种可悲的慈柔感,也许这是这具行尸走肉最后残存的母性。

一切都准备好了,只等待受孕。

“噗!”一股股的马精灌入肚子,莱纳只觉得麻木,他的宫颈早就为了这一刻张开小口,迎接浇灌,阴肉却裹着贝尔托特一缩一缩的,引诱他多射一些、再多射一些。

“啊!”贝尔托特脱离阴道时正擦着他立起的阴蒂,屄穴猛然的空虚感,火烧火燎,让莱纳失控了,“啊啊!啊!”母马叫喊着,翻开的肉穴里,尿孔清晰可见,从那一圈肿胀的小肉中“滋”地射出爱液,水枪一样,喷湿了旁边的草垛和监工的靴子。

“畜生,你是想……”监工刚举起马钩,莱纳便“扑通”一声倒在地上,形同瘫痪,翻开的肥阴唇还汩汩吐着马精。

“好不容易交配成功,别管了,赶紧加强受精。”工人在手臂上套上一次性长手套,蹲到莱纳屁股后面,握紧拳头,在肏开的马屄口蹭了蹭,便整只手伸进了母马阴道。

“咕呃……”莱纳潮红的脸上淌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,白色短毛覆盖的肉躯一阵颤抖,人类在他的阴道里抓取大团马精,直直推入,碰到软嫩的宫口才停下,莱纳刚高潮完的敏感身体受不了饱胀的疼痛,不自然地抽动着,“呜……”

“操他妈的。”工人将手臂抽出来,长手套湿漉漉的,黏满了母马肚子里的秽液,“这下总该种上了,收工收工……”将手套揉作一团丢到马粪桶里,工人们伸着懒腰离开了夜色下的配种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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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后。

阳光晒得热乎乎的草垛旁,伏卧着腹部膨胀的母马,他比刚拉来配种场时胖了一圈,舒服地靠在稻草上,白色的短毛沾上草屑,在太阳下泛着丰润的光泽。

“莱纳,”公马从草垛后走过来,撩着自己陈旧干净的衬衫,兜着湿漉漉的半红酸浆果,“这个……洗干净了。”

莱纳并不客气,进食时淡红的汁水染脏了衣领,他现在的食量是过去的两倍不止,嗜酸嗜甜,站起来时巨大的腹部快要贴着蹄踝,隔着薄薄的肚皮,隐约能看到小马驹的形状,那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样,高大修长、文静少动。

即使他不动,母亲那饱满的乳房也胀得柚子大小,长长的深红色乳头垂到地上,随着他的呼吸淅淅沥沥满溢出奶汁,灌溉着地上的野草。

莱纳吃饱喝足,便用柔软的身躯轻蹭着雄马求欢,贝尔托特抬起前腿,轻轻跨在他背上,用半勃的阳具顶着“妻子”的阴户轻蹭,他快要生了,阴唇肥而湿润,肉口微张,挂着黏白的淫丝。

“进来吧……”莱纳的嗓音和视线,同他丰厚的产道一样湿濡。

“会伤到孩子。”贝尔托特趴在他肩膀上与他接吻,澄澈的阳光之下大胆地唇舌交缠,在战士营时,这样的举动明明想都不敢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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产后第七天,莱纳迎来了母马的又一次发情期。

和药物催情不同,生理性的发情要柔和许多,但仍然是大股大股的汁水溢出,浸透了身下的稻草垫,尚未恢复的肚皮松垮着,工人采集过马奶的乳房,很快就胀得又满又痛。

产后发情,造物主残忍的玩笑,明明毫无意义又格外煎熬。

“贝尔……贝尔托特……”莱纳痛苦地伏在地上打滚,身体火烧一般疼痛,尤其是肚子,他的子宫刚经历过生产的摧残,一次次的宫缩让那受伤的内脏蜷成小小一团,直至今日,他流出的淫水中还掺杂着丝丝深红的恶露。

“莱纳,莱纳?”自从莱纳生产,就片刻不离守在他身边的贝尔托特,一骨碌从草垫上爬起来,母马体液里饱含的信息素冲上脑袋,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,强忍着交配的冲动,“你躺着不行的,站起来,站起来……”

莱纳的伤腿经历了孕期的重压,已经肿得不成样子,侧身贴在栏杆上,才能勉强用三条腿支撑着身体爬起来,湿成几绺的尾巴早就迫不及待地竖到一边,红肿的阴部如鲜活的水生物,湿漉漉、不自然地抽动着,张开的阴唇露出尚未恢复的产道口,从里面汩汩淌着秽液。

“贝尔托特……”莱纳两眼发红,口水无意识地从嘴角漏出,手臂挣脱公马的搀扶,自顾自解起衣服扣子,两只人乳虽然没有产马奶的功能,却也胀得更大了,深红的乳头捏在手里不住搓弄,“求求你……我好难受……”

“我在,我在……”贝尔托特急得汗珠直冒,小心翼翼抱着莱纳的上身,将勃起一半的阴茎蹭上母马牝户,孕期时温情的揉蹭已无法满足,莱纳往后顿着后腿,拼命将阴部往雄马生殖器上套。

“呃……”雄马进来了,莱纳松垮的产后阴道无法紧紧包覆马茎,但接触到松软如腐绸的阴道,雄马再度勃起,黑色成熟的阴茎将雌性暖融融的产道撑满。

“好爽,好舒服……”母马不住地浑身颤抖,白色的身体快要在栏杆上融化成一滩乳胶,木头栅栏被他摇得吱吱作响,每一份颤抖着吸进身体的空气,都变成喉咙里低低的哼叫吐露出来,虚弱的身体把高潮搅得稀碎,贝尔托特只是动了几下,翻开的阴部就从裸露的尿孔就淅淅沥沥地淌出水来,阴道更是虚软地抽动,随着尽力泵动的血液一跳一跳的,夹得贝尔托特跟着心慌。

“好点了吗,莱纳?”贝尔托特从后抱着他的上身,一次狼狈的高潮后,莱纳终于能在公马胯下站稳四蹄,仰头望着天空,灿烂的阳光刺得眼睛疼痛,眩晕之时,好像有无数细碎泡沫在蓝天浮动。

“贝尔托特……”莱纳垂下双手,失魂落魄,身体恍若一个掏出内瓤的马皮套,除了嵌在肚子里那根灼热的马屌,只剩下快化成水的温凉的肉,任由他缓慢地肏弄,沉默了许久,才泄下气来,“我好想我的孩子……”

数天前,莱纳在稻草垫一块干净的白布上哀鸣挣扎了半日,随着洪流般的血污,才产下一匹裹在黄色胎衣里的马驹,长期的战斗让他的宫腔早不适合怀孕,小马是早产的,格外瘦小孱弱,隔着苍白的皮肤能看到艰难搏动的小小心脏,母亲还没听见他的哭叫,幼崽就被工人裹在毯子里抱走了,毛发上湿漉漉的羊水一路滴远。

“孩子好好的,和我们小时候一样,只是去保育院了,你不记得了吗?”贝尔托特从后握住他的手,头轻轻靠着他的肩膀,阳具在宽松的肉道里柔和滑动,“你现在的身体太弱了,没法照顾他,只要工人每天还在你身上采集母乳,就说明他还活着,他需要你的奶。”

“真的吗?”莱纳明知故问,前腿慢慢伏跪下去,逐渐躺倒在地面上。

贝尔托特没有回答,任由莱纳的疑问飘在空中。身体随着莱纳倒下,抬起一条后腿,像人类男女那样,侧卧着插进莱纳后方,但人马毕竟体格太大,这样的姿势只能插进一半,斜着抵在酥软的产道之肉上,拉扯着薄薄的肉带,轻拽母马充血如子弹的阴蒂,湿乎乎的粘液缓缓流向身下的泥土,像一条小小的溪流,弄脏了莱纳的白尾巴。

人马的身躯很重,躺着就会压迫心脏和血管,莱纳靠着长期伏卧压扁的稻秆,喉咙微微吞咽着,眼睛呆呆地盯着远处,栅栏下横生的野草。

“啊……我还会……怀孕。”莱纳的手扒在地面上,呻吟的间隙没来由的一句让贝尔托特难以回答。交配、孕育、分娩,退役母马的肚子是一条软乎乎的流水线,可以一直运转到彻底报废。

“可我不想让下一个……啊啊……”莱纳的话语被快感的小高峰淹没,转过头和贝尔托特接吻,“别……别顶我膀胱,我会失禁。”金色的眼睛再度充溢泪水,眼眶好像一口小小的井,贝尔托特能从那里看到一片蓝色的倒影——那是他们头顶的天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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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场的高墙上贴着一张崭新的立国日画报。

那是人马还被用于战争时,口戴铁衔、身披战甲的人马战士,背着步枪,冲锋在硝烟弥漫的战壕,精妙的构图和打光,简直和英雄一样。

贝尔托特也在冲锋,只不过不是英雄,更像是马戏团里趴在地上乞求打赏的小丑。

“我不想让他也做奴隶。”莱纳摸着隆起的肚子,就为了他的这句话,贝尔托特用木栅栏上突出的木刺撬开了锁,带着他奔跑在马场。

立国日的晚上,人类狂欢作乐,尽情高歌,庆祝难得的假期,隔着帘幕,还能看到昏黄吊灯下飞溅的酒沫。用破旧的衣服包在四蹄上,莱纳的伤腿用木板固定,虽然速度慢了些,却能在人类居住区后茂盛的树丛里弓着腰无声穿行。

山腰处有电网捆绑的栅栏,但由于上个月的暴雨,电网已经坏了,贝尔托特小心解开铁丝,偏偏在这时,手抖得不听使唤。

一点光亮,在山腰上忽明忽灭地闪烁,鬼火一般,贝尔托特的手被铁刺划伤了,鲜血啪嗒啪嗒掉到铁网上,但他来不及疼:“巡逻卫兵今天竟然没放假……”

“只能硬着头皮干了。”有些踉跄的莱纳终于跟上来,掏出腰间的短刀,不知道他从哪偷弄来的,一把劈断了木桩上的铁线,而后扯下头巾,包裹着栅栏,用蛮力向上一顶,生生将木桩折断。

“什么动静?!”“鬼火”晃了晃,朝着两匹人马的方向射来,“那里有人吗?”

“快跑!”贝尔托特冲着莱纳低声喊道。

“!”莱纳压低身子,拖着隆起的腹部,从铁网中艰难爬出,即使有衣服和毛皮的包裹,身上还是留下了细碎的划痕,有的只割开皮毛,有的已经渗血,但在角斗场搏杀了十数年,这种程度的疼痛,人马斗士根本察觉不出来。

“喂!那边的!是人还是牲畜!”马蹄声混着人类靴子踏过草丛的“沙沙”声,由远及近,莱纳拖着肚子跑得艰难,怀孕时的剧烈奔跑,让他心率过速、呼吸快得喉咙干痛,肺部更是快炸了一般疯狂收缩舒张:“哈啊……哈啊……”每一次大口喘息都带着血味和无意识的呻吟,伤腿一软,半边身子就跌到了地上,腹部受到的冲击让莱纳疼得浑身冷汗直流。

“莱纳?莱纳你还好么?”贝尔托特停下脚步,从丛生的荆棘杂草中努力将莱纳拉起,“我从这个方向引开巡逻兵,你从小路跑,千万别回头!”说着,扯开脚下的布包,朝着光亮奔去,任由蹄铁在水泥路上敲出一串铮铮脆响。

“人马!人马跑出来了!”人类的惊呼伴随着猎犬的狂吠,远远地,像是云层外的惊雷,炸在耳边也隔了一层雾,身体如机械一般,除了竭力奔跑没有任何别的反应,脑子愈发混沌,自觉屏蔽了腹部和伤腿的疼痛,调动一切能量让他奔跑。

不知道地形、不知道路线,即使知道也来不及反应了,猎犬的叫声朝着贝尔托特的方向奔去了,莱纳只是大张着嘴绝望地呼吸着,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黑暗的前路。

“砰!”子弹激发了生物本能的恐惧,浑身的毛孔张开,寒毛竖起,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躯壳。

“啊!啊!”雄性人马的惨叫已不再是人类的声带能发出的声音,角斗场上,那些折断了腿和肋骨的人马也是这样凄厉地嘶鸣,只不过没了看台上观众雷鸣的掌声,他的哀嚎空荡荡地回响在山谷,层层叠叠的山犹如黑色的巨人之影,在莱纳眼中旋转旋转……直到一切沉寂无声。

——贝尔托特……

恐慌让莱纳站定了脚,腹中躁动的胎动却催促着他快速逃跑,拉扯之间,身心快要撕成两半了。

——他还活着吗?

“呃啊……”沿着小路一直爬上石堤,蹄铁踏破了包在脚上的布,莱纳扶着丛生的树木,从这里能看到贝尔托特倒下的地方。

——似乎不是致命部位中枪……优质的种公马很贵,就算留下来人工采精,也比一枪杀了……

——?

射灯照来的瞬间,莱纳眼睛像被太阳灼烧,一片刺眼的白。

“是怀孕的!”

“已经跑出围栏了,现在追肯定追不上了。”

“枪呢?”

人类的叫喊隔着一层朦胧的雾,伴随着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来到他的耳边,在此之前,夜色无比寂静。

……

——“砰!”

霰弹中无数的钢珠,像一场阴霾许久终于落下的大雨,铺天盖地,朝着莱纳失明的眼睛呼啸而来,血与肉的碎片在石堤上狂烈泼墨,淅淅沥沥,炸开了一树鲜艳的梅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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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中午。

一片刺眼的白光散开后,贝尔托特的眼睛终于看得清,苍白的太阳并不温暖,高高悬在头顶,几只秃鹫在灰白的天空上盘旋着,不时发出一两声嘶哑的唳鸣,只是耳朵还没恢复,听得朦朦胧胧的。

“莱纳……莱纳……”他已经是父亲了,怀着他骨肉的母马就在草垛那里歇着,他有着白色的皮毛、饱胀的乳房,再过四个月,他的第二个孩子就出生了。

只是草垛边空无一人,栅栏边的野草迎风飘扬,每天有母马的体液和奶水滋养,绿油油的,长势可观。

雄马想要爬起来寻找配偶,一条腿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,低头一看,右胸肋之下的肉包在纱布中,本该是前腿的地方空空荡荡。

原来那不是梦。

他和莱纳偷跑出马场,但被巡逻的卫兵发现,子弹贯穿了一条腿,让他成了一匹残马。

不重要,都不重要,他唯一在意的是,莱纳和孩子有没有逃出去?沿着石堤翻过山峦,就能到人马聚居的荒原,那里虽然贫瘠,可是不受奴役,不用在斗场白白浪费生命,不用像他一样,成了残废,躺在地上望着天,等着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的死亡。

如果他没有跑出去,那么他还活着吗?还是和自己一样成了残疾?猎犬的牙穿透筋腱时,贝尔托特意识已然模糊,那悉悉索索的声响是莱纳的逃命声还是人类追赶的靴子声,他已经无法分清。

嗅觉似乎也恢复了,能闻到泥土的腥味,干草的霉味,还有……肉香味?

立国日的第二天,人类炖肉吃也不奇怪,但这气味不像常见的鸡鸭,而是微酸的、肉桂般有些刺鼻的浓香,不知为何,闻到就浑身战栗,像是基因的本能在拒绝这个味道。

推着垃圾车的瘦小奴工路过马棚,将热腾腾的泔水倒到临河的垃圾堆,血和肉汁将小河染成黑红色,那令人不适的味道就是从那里传来的。

也许是昨夜太匆忙,也许是觉得残废的公马不再有能力逃跑,工人只是拴上了栅栏的门栓,没有修好贝尔托特撬坏的锁,他拖着身体艰难爬到门口,还能掰开门栓,扶着满是木刺的栅栏,试了很多次才站起来,三条腿在河滩上狼狈地踉跄。

午后斜阳下,排污河深色的水上漂浮着金灿灿的油脂,秽物被河水冲刷,流过发丝一样茂密纤细的水藻,岸边的草木长年得到这些滋养,叶片浓绿发黑。

那是一堆肉骨头,应该是牛羊之类的大牲畜,有整根的腿骨、剁碎的排骨,没啃干净的肉屑挂在上面,用胡萝卜、洋葱和肉桂熬制的浓汤,将一块块肉炖煮成这样可人的棕红色。连同残骸一并丢来的还有宰杀时去掉的下水,肉肠一嘟噜一嘟噜在河里飘荡,河水冲干净后,露出新鲜粉嫩的内脏之色,看着它们,就能想象到节日时大快朵颐的人们。

鲜活的动物支离破碎,喂饱每一张饥渴的嘴,肉体化作的营养,满足着人类的生存和繁衍,而后,残渣与粪土归入大地。

这没什么奇怪的,向来如此。

只是不知为何,贝尔托特伫立在尚温热的骨架旁并不愿离去,牲畜宽大的骨骼中,还有一些细小柔软的碎骨,比他的手指还小,像是未成熟的软骨,有着不同于大动物的、嫩生生的蓝白色。

也许是乳鸽、乳兔一类的,这里的人类偶然打到了,为了方便,丢进炖煮牛羊的汤锅中,增添节日的口福。

总不可能……是某只怀孕母畜的胎儿吧?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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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丽至极呀❤